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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七章 战剑门两败俱亡（第6页）

是夕，王大钧独处房中，闻远处炮竹声响，人皆贺年，而自己凄然独处，更闻山风撼树，其声萧萧，与炮竹互相唱和，形成一支悲欢交响曲。王大钧已成出家人，对于环境，悄然无动于中。酣睡一宵，翌晨一觉醒来，已是桃花换旧，万象更新矣。王大钧于花园里，开拳扎马，略试身手，决定于今日，必找到罗大鹤，拼个死活，当下试拳既毕，略进早餐，结束停妥，仍佩马刀而出。

时在新春，风和日丽，镇上商店皆闭户休息。早饭过后，红男绿女，出镇游春，剑门镇外，络绎于途。山花含笑，清风徐来。王大钧缓缓行来，遥见前面大树之下，有一古庙，庙貌巍峨，建筑宏敞。庙前旷地，麇聚着三四百人，锣声大震，绣旗招展。王大钧一望，知是江湖卖技之人，乘着新春佳日，在此演技讨赏钱也，乃向前行去。

来到庙前，举头一望，庙前一匾，刻着“张桓侯庙”四字，知是张翼德庙，昔日张翼德镇守于此，威震一方，为川省东北屏障，土人怀念其忠烈，建庙以奉祀之，今虽事隔千余年，而香火仍不衰也。

王大钧观望一会，乃攒入人丛中，细看此江湖人士鬻技，见其绣旗上写着“峨嵋邬云侠”五字，知此人姓邬名云侠，自称峨嵋派弟子也，乃静立一旁，细观其技，只见此人，年约四十，生得熊腰虎膀，体格魁梧，成个武人模样，暗念此人之体格，堪称健伟，但不知其武技如何耳。

俄见邬云侠立于场中，抱拳为祀，先对四周观众，讲几句江湖客套话，然后开始演技，双拳打出，力量虽雄，但腰马浮动，身体摇摇。王大钧不禁窃笑于心，知此人徒有虚名，实银样镴枪头而已。世上江湖人士，类多如此，亦不足怪也。王大钧见无可足观，转身便走。

甫出人丛，忽见庙侧闪出一人，拦住去路，哈哈大笑曰：“王大钧，你剃清头发，变成牛山濯濯，以为不认得你耶？”

王在均一望，不禁惊喜交集。原来立于其前者，正是走遍川省，历时多月所寻觅不见之罗大鹤也。不见罗大鹤已多时矣，今日再见，仍是身躯体健，丰采依然，只是岁月催人，两鬓微有星霜。

王大钧为之冷笑曰：“罗施主，贫衲亦找你久矣。前在滇西，多蒙训诲，至今念念不忘。今日相遇，正好算算旧账矣。”

罗大鹤曰：“固所愿也。我走遍天涯海角，亦因此事。来，王大钧，我与你大战三百回合。”

罗大鹤言罢，即把腰间绉纱带束紧，摆开拳式，以俟来势。

王大钧自以为拳技超卓，今回必能战胜大鹤，乃将腰间马刀除下，喝一声：“罗大鹤，你未携军器，衲若以马刀对你，虽胜不武！”言未毕，顺手一抛，把马刀抛开二丈，卷起双袖，露出两条粗壮臂胳。

庙前观看邬云侠卖技之人，睹一俗一僧，在此比武，一哄而至，将二人围住，观看热闹。最可怜者，乃邬云侠，正在演技完毕，方欲向观众乞赏钱，忽为二人所吸引，全部散开，当堂为之目定口呆，勃然大怒，冲上前来，欲向二人报复，忽见二人一为英俊男子，一为虬髯和尚，雄伟非常，不敢动手，只在旁观看。

当下王大钧卷起双袖，准备大战，见罗大鹤右拳举起，左手护胸，作朝天一炷香方式，中门紧密，不易攻破。穷伺一会，暗念欲胜大鹤，必先破其架式，然后以鹰爪擒拿加制其穴脉，使其失去抵抗力，方才得以为所欲为也。

王大钧想至此，乃以影打法破其架式，大喝一声：“我打！”疾标马冲前，右手一扬，佯向罗大鹤面部攻来。大鹤右手一招，欲招住大钧之拳。不料大钧之拳，只是虚手，见大鹤之右拳招来，左手已一插，乘大鹤举拳，右胁空虚一顷，插向其腰部穴脉。大鹤眼明手快，一闪身避过其拳，一个中手插捶，劈向王大钧心窝。大钧急挥拳招架。二人便在桓侯庙前，拳来脚往，展开大战。

一个是八拳名手，一个是少林英雄，正是棋逢敌手，杀到难分难解。但见拳风活活，快如骤雨。四周观众，看到眼花缭乱，啧啧称叹。那个江湖卖技之汉子邬云侠，更看至目定神呆，叹为独步千古，得未曾有之绝技也。

当下王大钧与罗大鹤二人，各逞生平本领，互以性命相搏。王大钧以虎鹤双形与少林鹰爪擒拿功进攻，罗大鹤则以八拳应战。二人剧战，由晨至暮，大战三百回合，仍未分胜负。黄昏已近矣，暮色苍茫，归鸦阵阵。

王大钧见仍未获胜，就地一跃，跃出圈外，喝一声：“罗大鹤，现在日已云暮，让你多活一晚。明早辰时，再来此地决战，如畏惧私逃者，非英雄也，必为万世唾骂。”

罗大鹤大笑曰：“王大钧，你有什么本领，竟出此大言？我觅你久矣，今始相遇，若不杀你，誓不甘休。好，明日再与你算账。”

罗大鹤言罢，一揖而别。王大钧亦返回寺中休息，养足精神，准备明日再决死战。

是夜，王大钧卧在床上，想起日间战情，暗思罗大鹤之拳技，果然利害，拳法紧密，无懈可击，剧战半天，仍无法触及其身体，鹰爪擒拿若不能触及其身体，任你有高超武技，无从伤及对方，亦等于零而已，明日必须设法以破大鹤之技。

王大钧想至此，想得一苦肉计，盖以罗大鹤之技，只是外家功夫，拳力虽重，自己体格强健，一拳击来，虽然负伤，亦不会致命，明日再战，可故意露出中门运气于胸，以诱大鹤之拳攻来，乘其举拳击来之际，挫其右胁。我虽受拳击，当可支持，倘彼遭我之鹰爪擒拿功一插，穴脉被压，抵抗力消失，必死于我之拳下矣。王大钧想至此，乃决用苦肉计以挫大鹤。

在罗大鹤方面，自别王大钧之后，回到旅邸，亦念不见王大钧两年有奇，其武技突飞猛进，犹忆两年多以前，两三个回合，便把王大钧杀败，今剧战半日，竟无法战胜。且以彼之拳法观之，乃少林拳法，鹰爪拳头，杂乱而出，身手活泼，不若以前之呆钝，明日之战，非有一番努力，实未易获胜也。

罗大鹤想至此，乃即闭目就睡，养足精神，预备决战。一觉醒来，天将曙矣，乃起而就园中，开拳扎马，略试身手，并舒筋骨。一会，始回房梳洗，卷起脑后长辫，盘于顶上，换上短衫裤，束紧腰间绉纱带，迈步而出。先至酒肆，略进早点，看看太阳渐升，辰刻已到，乃望镇外张桓侯庙而来。

将近，望见庙前人头涌涌，拥塞不堪。盖昨日之龙争虎斗，已传遍整个剑门镇，镇上之人，皆闻风而来，观看热闹也。

众人见罗大鹤缓缓而来，齐声曰：“至矣！至矣！”观众两旁散开，让开一条大路。

罗大鹤施施然而入，来到庙前。

王大钧已坐于庙前石阶上，仍穿僧袍，怡然自得，睹罗大鹤至，徐徐而起，抱拳笑曰：“罗师父果信人也。贫衲候你久矣，今日再战三百回合，以决最后之胜负。”

罗大鹤应一声：“当然，王大钧请预备。”

王大钧乃两手张开，下垂两旁，右足前伸，脚跟着地，脚尖微翘，此式乃少林派攞食手，表面看来似乎空虚，实则变化万端，奇妙莫测。王大钧既摆下架式，让罗大鹤先攻，罗大鹤亦不客气，观看一会，大喝一声，标马直前，抡拳便打，两拳密如骤雨，猛向王大钧之上中门攻来，欲以一轮急拳，将王大钧击败也。不料王大钧早已有准备，急挥动两拳招架。但见二人运拳如风，其声虎虎，拳来脚往，杀到沙尘滚滚，日色无光，由辰刻杀至午牌过后，仍未分胜负。

罗大鹤养精蓄锐，愈战愈勇。王大钧竭力招架，使出鹰爪擒拿功夫，欲将罗大鹤制伏。无如罗大鹤身手矫捷，拳法高强，王大钧之拳，终无法击及其身。

王大钧暗念，今次若不使用苦肉计，实无法以胜大鹤。想至此，运气于胸，乘罗大鹤之拳攻来之际，右手下垂，故意露出中门，挺胸以御大鹤之拳。大鹤不知是计，大喜，拼命一拳，轰隆一声，劈落王大钧之右胸上。不料正在此时，王大钧之右手已到，伸手一插，疾如闪电，插向罗大鹤之右腰。罗大鹤欲收拳招架，已来不及，唉吔一声，腰间穴脉，被王大钧之鹰爪擒拿掌插中，当堂目定口呆，僵立于石上。王大钧亦暤然一声，吐出鲜血盈斗，倒仆地上。

四周观众，睹此情形，为之惊心动魄，胆怯者掩面不敢视。

时，邬云侠在侧，亦为之惊讶不已。

只见王大钧既倒地上，双手掩胸，格格狂吐，继续吐出鲜血多口，遍地僵红，自知不起，望着罗大鹤，仍殷立不能动，不禁哈哈苦笑曰：“罗大鹤，贫衲估计错误，受你之拳，以为虽然受伤，却不致此，但今竟重伤，不久于人世矣。但你已为衲之鹰爪擒拿所伤，此伤非衲不能医治，衲虽死，而你亦僵立于此，以至于死。两败俱亡，衲与你共到西方极乐世界去也，哈哈哈！”

王大钧言至此，大叫三声，昏绝于地。邬云侠行前抚之，已气绝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