齐天踏着积雪从宣德殿下朝回了朝闻殿暖阁。
“殿下——”刚从北齐京都返回的杜回,难得的忧心忡忡的道:“北都已然传出要削藩的风声了。”
齐天才进了暖阁,东石侍候她除了头上罩的雪帽,露出簪缨银翅王帽。撤下大貂鼠风领,散下披在身外的白狐里鹤氅。
氅内着了件江牙海水五爪坐龙青蟒袍,腰系五色鸾丝绦,脚蹬鹿皮官靴。显得神采奕奕,衬得矜贵难犯。
“皇伯父龙体如何?”齐天喝了口热茶,接过东石递过来的白铜手炉,揽入袖中,以便驱散身上的寒气。
只见手炉铜盖上,镂空雕刻着梅兰竹菊图。楞式炉身,黄色地缠枝花锦间有六片开光,内绘诗人墨客于山林田野间吟风弄月、闲情逸致,竟是栩栩如生,与壶盖上的闲适相得益彰,好不让人称羡。
“怕是,时日不多了。”杜回看到这等精致的手炉,一时还收不回眼。
嘴上却依旧悠悠的道:“太子——,已然抵了南都。殿下可曾想过,一旦皇上下旨削藩,殿下与南齐将何去何从?”
“自是感恩戴德,做一辈子的安乐废王。”齐天仰头叹息,面无表情的思忖着什么。
杜回听了,拉回神深深的瞧了她一眼,看不出她所言的虚实,但他宁愿她说的只是句戏言。
午后,处理过政事,齐天也去了相果寺。
自从上次被云舟碰了逆鳞,两人便有些疏远,云舟对她也一直是不温不火的。
简单用过些斋饭,两位太妃要去参禅。知齐天嫌着闷,便叫云舟随她出去寺中好生逛逛。
二人缓步于庙中后山悠远的碎石路上,途经一片梅园。满园的梅花在寒风中开的姹紫嫣红,生机勃勃。
云舟先驻了足,望着这满园的梅花出神。齐天随她望去,只见园中深处,高高的枝头上,傲然的绽着一枝白梅,开得是冰清玉洁,好生精致。
“我折来予你。”齐天不顾园内雪后的泥泞湿滑,自告奋勇的穿过篱笆,入了园子。
云舟本欲拦她,可转念却也料定是拦不住的,便未做声,只是紧紧的瞧着。
“爷,您差奴才去就是了。”东石紧随其后紧张的道,“您,慢着点。”生怕齐天脚下打滑,出了什么丁点的散失。
虽说,齐天爬树也算是本事,可如今这般的天寒地冻,多少有些畏手畏脚。
再加上之前降了雪,树干光秃湿滑,费了好些力气,才将那枝杈寻到,小心折下。
齐天念着云舟身上寒气重,断然不可在这寒冬腊月,冰天雪地中久留。
折了来便急急的赶回去。
在远处,就见有陌生人与云舟交谈。来至近前,才看清那人是个二十左右的男子,蓄着胡须。看穿着配饰,应是北齐的望族子弟。
于是,一边上前不着痕迹的将云舟扯至身后,一边挑眉斜了那男子一眼。
“相公,时候不早了,我们回吧。”本欲出言不善的齐天,被云舟这么一唤,登时心旷神怡,醋意全消,欣然的应了,随了她去。
而却未看到,身后男子久久未能收回的倾慕的炽热眼神。
第二日,太子齐泰密访至府上。齐天称病,齐泰入室而探。
二人相见后,俱是一怔。
原来,昨日庙中与云舟搭讪的望族男子,正是太子齐泰。
兄弟俩十几年不曾谋面,如今认不出彼此,倒也在情理之中。
此次,齐泰亲自来南都,是奉了皇太后的懿旨,接太妃与云舟入京过年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