兰渝听劝,并不执着非他不可之事。
“他是大夫?”
小毛摇摇头:“这倒不清楚,我来泉定时候也短,乃是湘城人呢,是从前不为先生将我带来泉定给老先生读书,对泉定中事了解并不很清楚,对裴沈二位爷则更是糊涂了。”
兰渝点头,没为难一个小孩子。
又问了几句老先生可好,他这般年纪,万万不能染病了。
听说一切都好,兰渝不知是放心了还是药起效了,又睡过去。
沈濯灵来时,他还在睡。
隔着墙,他顺着窗口往里探。
“是他吗?”裴真问。
他语气不善,为沈濯灵不管不顾将自己置身危险之中。
也跟着沈濯灵一起看躺在床上的男人,沈濯灵道不好擅自拿下面具,因而他连睡中也只能瞧清半张脸,裴真眯着眼睛看了许久,回神看向一侧的沈濯灵。
“不知道。”沈濯灵说,轻轻将窗关上半扇,招呼着裴真离开,“不论是不是,这人也实在该救。”
裴真默不作声,许久之后才问:“你是当真不知道,还是不想告诉我。”
在这种时候沈濯灵还笑出声,脸上的疲态都松快几分,他手指点在裴真额心,当个孩子似的滑落拧住他鼻尖。
“我说不是你不信,说是你也不信,左右如今我是骗子,裴老板便捡着自己想信的信罢了。”
裴真拿下他的手,没听他糊弄。
沈濯灵垂头笑笑,又轻轻摇头:“只是……”
只是一朝寻了二十几年,本有一丝可能都不肯放过的,到了眼前,果真遇上一个似是非是的,反而不敢近前去。
“不敢。”
不敢问他,不敢从他口中听见他说:“阁下错认。”
“我本信誓旦旦以为,只要遇上,哪怕只是擦肩而过我都能立时认出来。”沈濯灵叹道,“却一次也没有。”
也许他要找的人早已在茫茫人海中与他擦肩而过,泱泱天下,他怎敢说能在万万千千人里遇上的,又怎敢相信遇上就能认出来的。
他咳了两声,立时换来裴真急恼。
“若他果真是又如何?”裴真瞪他,紧紧扶住他胳膊,“若是,就证明他非一般人,是从梁靖之身边走来的人,又在深宫中来去,难道能照你先前与我说过的,带着去过他想过的日子么?”
沈濯灵在咳声中想,从未见过的人,又怎能知道想过的什么日子,不过是他给自己一点撑着活下去的希望罢了。
裴真说得对,如果他真的……
沈濯灵缓了一阵,断断续续说:“若果真是他,我便走不了了,阿淳。”
手顷刻松开,裴真冷冷看他,终于头一回主动退了数步。
他们说好了,待尘埃落定,余生四处看山河原野的。
哪怕沈濯灵果然早逝,就将他燃成一把灰土,裴真也会带他继续走遍天下。
裴真走得很快,一次也没回头。
“阿淳。”沈濯灵喃喃叫他,攥紧了染着血的丝帕,“我不过是个骗子。”
他偏头回望兰渝睡着的屋子,那你呢,若你果真是我要找的人,走到这一步,又究竟为何?
你在梁靖之身边,又都做了些什么?
梁安醒来,身边黑暗,身后靠着的是摞好的柴垛,掩了两件衣裳,依旧扎得人身上疼。
他呻吟着吃痛,等到回神才听到黑暗中有粗重喘息声,似乎飘着血味。
“春子?”他艰难叫道。
他记忆回笼,小春子带着他逃出水牢,不知何时晕过去的,也不知又过去了多久,此地应当是春子寻到躲避的安全地。
眼前闪过棒骨踩在莫述身上回望他的眼神,梁安一惊,瞬间清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