好在也距淮州不远,本越来越多与他反方向逃离的百姓反而越来越少,直至淮州脚下,竟已没人了。
梁安谨慎藏在隐蔽处,一路从骑改走,顺着草丛树木隐藏身形。
他心中惴惴,隐隐看见火光,但因瞧不清楚人不敢上前,只等着天亮的一瞬间,扯下眼上蒙着的白布,忍着刺痛强行去看。
也只勉强看清,不像是战乱样子。
越是如此,梁安反而越是谨慎。
他不动如山,要等老卢现身。
老卢带着一百多个兄弟守在淮州,按照习惯,必定每日亲自巡查,早晚有时候会走出城外,到那时候梁安才敢安心上前。
他靠在树上,心里越来越不安稳,他干脆闭上眼睛,只用耳朵听。
声音比往常都更清晰传进耳里,不过是树丛中鸟虫鸣叫。
守城的人很安静,隐隐有木柴在火中爆裂的噼啪声,总是吓得梁安心猛一跳一瞬间,再回落平稳。
明明不该在这种时候想些乱七八糟的,可越是这种时候,越隐藏不住压在心中的一切。
比如大哥棠月,比如父母师长,比如兄弟朋友,比如他。
闭着的眼前是一片空洞黑暗,隐隐透着红光,总叫人吓得想睁开眼睛,但梁安忍住了。
何星的“忠告”也回旋在耳边,如今细细思忖他话中意,落到最后,都逃不过一个“死”字。
明明不相信,但胸口隐隐作痛,梁安无法将这些话抛到脑后。
意识到这点的时候,梁安更深感悲凉。
若是从前的梁安,绝不会将这些事这些话放在心里,可如今梁安竟然在想,许多事已然应验,容不得他不信了。
那说着“我不求天”的人,一样死得凄惨。
梁安睁眼,屏息凝神。
“再撑上两日,只怕淮州失守,再无法可想了。”
“青州的尚在顶着,你我说什么丧气话?”
“两位将军已然战死。”那人哭了,啜泣着接上一句,“哪有援兵前来?咱们派了信去京都求圣上,哪有回音?”
“你说什么?”
两人吓一大跳,看着忽然蹦出来的人活见鬼了一般,等到仔仔细细认清了这人看着眼熟,有人认出来,噗通跪在地上磕头大哭。
“平南将军——平南将军!”
潘海、马茂才战死,来人意识到梁安看不清楚后心中更感悲凉,拽着梁安手拉在自己胳膊上,引他匆匆往前。
另一人哭诉着,将事情说了个大概。
一个月前,淮州周边有人无顾失踪,下面人报上来后,潘海即刻命人去查探,结果也是有去无回。
这下整个淮州上下紧张了,潘海几人一同商议,怕是有敌军来犯,也许是看淮州加强防备,因此从偏远地小范围作案试试手脚。
最终潘海决定,要再将防线拉长五里,却正中敌人圈套。
“自从将军走后,将军们向来是照将军所说布防,将淮州围得铁桶一般,半点不敢松懈。”
“不曾想贼军狡诈至此,根本没进淮州境内,就在等淮州人亲自走出去,整军往外的瞬间,不曾防备,被守在目的地的贼人抢占先机,打了个不可开交。”
东邦人行事竟有如此缜密时候,不可置信。
梁安心乱如麻,脚下越快,听他越说越详细。
那时候没想到这是瓮中捉鳖圈套的潘海没能跟上,群龙无首,又是突然袭击,可谓惨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