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们一家想要的天下,不必祈求上苍,坐在这个位子上的人是赵宴时,很好。
甚至,因坐在上面的人是赵宴时,没有比这更好的。
“答应我,试试看。”
梁安张开手掌,将赵宴时止不住颤抖的手握进去。
“若成,万世流芳你享。若败,千古骂名我扛。”
他低声承诺,却又像是在给赵宴时要承诺。
“从此往后,你只管往前看。”
山河倾覆我作舟,日月无光我掌灯。这天下千难万险,我替你踏平。
说话的人被叼破,血腥气一瞬间混着水渍落进喉咙。
缠着绷带的手粗糙擦过梁安,带起一阵细微起伏。
“你根本不知道——”
强忍着停下,赵宴时嘶声垂头,额心重重抵住了他。
“快走。”
赵宴时暴起筋,控制不住地哆嗦,死死抓住身下的布料。
五脏六腑都被酒液浸润,混合着血液一滴滴爆裂,将好的坏的通通融在一起,奔涌着抵达那里,叫嚣着渴水的干涸。
梁安真的走了。
赵宴时一僵,眼睛要沁出血来一般,听着脚底蹭过碎片的声音,克制又克制着,就要发疯抓住他的后颈将人捆住。
他回来了。
停在赵宴时面前。
梁安说:“我会判断。”
他刚才已经说过了。
所以,说让他走:“是假的。”
地上滚动的金瓶,尚未停下,响起轻微不知目的前行的声音。
忽然之间。
“叮叮——”一声,金瓶撞在了哪里,终于停下,再不动了。
赵宴时沉在阴影处,像下定了某种决心,恶声叫他:“那换你来。”
噼啪——
残存的灯花爆开,从遥远的地方传来一声叹息,将灯吹动着摇曳,晃得暗室明灭交叠。
梁安提起手里的酒壶,倾倒的咕咚声里混着他的回应,这也没什么。
他停下,赤色的酒从下巴上滴落,凝视着被汗水浸湿的人。
“臣无二心,不敢欺君。”
向来骑马舞剑的人,结实,耐忍,不该怕疼的,但突如其来的凶猛,猝不及防,被人带着。
满身伤疤不知是哪一条,硌在矮几边沿,疼了。
梁安呼痛,没来得及出声,被扼住了脖颈。
停下的金瓶好像又作响了。
叮叮当当。
滚过青砖地的声响忽远忽近,又像是拨浪鼓敲动,敲得人跟着跳动,连脏腑都一起要穿透那层皮,从里面跳出来,贴近他。
咚咚哒哒。
“靖之……”
他的血像已经烧起来了,在经脉里沸腾,额头突突跳着,人要死了一样眼前模糊,聚焦在眼前人身上,又清晰到连眼睫颤动都看见了。